为了谁,望春风
作者:陈金梅
泥巴裹满裤腿,汗水湿透衣背,我不知道,你为了谁?
以前听这首歌,是满怀的崇敬。今天听到这首歌,是满腔悲壮。胸口堵,鼻子酸。温暖和疼痛交织在一起。
武汉是连绵的阴雨。刺骨的冷,蚀骨的疼痛。
多少人鞋上沾满他乡的泥土,多少人紧握故乡的手不放。
凉州,春风已过玉门关。
在等待春天的日子里,突然间空气好像掺了假,呼吸变得不再顺畅。窗外高大的松树、柳树、槐树,干巴巴地苦着脸,没有一点生气。心里莫名地着急,春天怎么还不来呢?
阳台上的花渐次开放,忍不住地露出笑脸,忍不住地欢呼雀跃。像盼望过年的小娃娃,穿上新衣服急急地等待“年”快点到来。真是一群不懂事的娃娃。
我在等待中不停地洗洗刷刷,炸丸子,炸带鱼,卤肉。好像不干些活,不把自己累趴下就对不起“年”似的。还觉得虚度了光阴,心里总不踏实。
我不太爱看各种网络信息,对外界的消息很迟钝,总是迟一步知道。
但这几天,新冠肺炎的信息铺天盖地挡也挡不住。又想武汉离我们将近两千公里,远着呢。偏僻的凉州小城可否相安一隅呢?没到大年三十日,甘肃在地图上由白变橙色了。除夕晚上的春节联欢晚会尽管美轮美奂,已无心欣赏,心神不定地翻看手机。三军医疗队连夜赴鄂,进入疫区救死扶伤。有坚毅的目光,有决绝的身影,有别离的泪眼。一曲《为了谁》再次响彻寰宇。天空和大地如此亲切和光明,一言不发,忍着泪,忍着痛,为他们送行。
等待在春天里久别重逢。
街上和小区里碰上了不多的几个人,都带着口罩。看不到表情,眼神满是狐疑。气氛陡然紧张了几分,冷了几分。
我就磨磨蹭蹭走在道边的草地上,很烦躁,踢几脚枯草,飞起一团尘埃。嗓子有点发毛,似乎头也疼了,木木的,按一下太阳穴,胀痛。手脚的骨头滋滋地叫唤,我呲了呲牙。好像感冒了。心里一紧,四肢酸困无力。赶紧买口罩、84消毒液,走了八个药店。吃药,喝水,睡觉,浑身是汗,睡了醒,醒了睡。
我突然感到了悲哀,蚀骨的疼痛。空气里隐藏着许多无形的杀手向我张牙舞爪,噩梦一个连着一个。只听到一个声音从天际飘来又飘远:大自然不需要人类,人类离不开大自然。又惊出一身冷汗。
第二天,凉州九名医务工作者主动请缨的照片在网上疯传。其中一家三口在车站相拥泪别,妈妈要走了,上小学的儿子抱着妈妈把头埋得很深,很低,因为妈妈的怀抱最温暖,他舍不得。妈妈的心是汹涌的大海。
街灯次第亮起,犹如点亮的心灯,照亮前路。
我再次望向窗外的时候,星星洒满夜空。万家灯火安静而温暖。
江南,刚洒过一阵细雨的青山无比滋润妩媚,山中隐隐有禽声几粒,想必此时的山径已是落花满地。
凉州,正望春风。
破五
今天是正月初五。这个庚子春节注定与往年不一样,多年以后提起年来不知又有多少说道。大家说呆在家里不乱跑就是对国家做贡献。病毒无情,人人自危。待在家里主要就是看手机,睡觉,看电视。也是睡不踏实,看不安稳。信息随时更新,心里越发纠结。一会儿乐观,一会儿恐惶。
天已大亮,照样很安静,静得让人心里发毛。没有了喧嚣,再多的高楼也显得荒凉,剩下的只有孤独。
抓过手机,第一个消息,今天零时起全市所有客运班线车、城市公交车、旅游车等暂停运营。该不会也封城了吧?躺床上愣了一会儿,心里七上八下,是不是情况更严重了?
初五,也叫“破五”,按习俗要放鞭炮,接财神。“破五”啥意思?破,是破除禁忌的意思。在农历的春节,有很多规矩,比如:不能动刀切菜,不能动针线,不能打扫卫生,不能摔碎东西等等。而在初五之后,这些禁忌宣告破除,所以称为破五。而现在呢,一片沉寂,像闹了别扭的夫妻正在冷战,浑身不自在,满心的难受,沉闷,憋屈。今天和昨天没啥区别,最大的不同就是新冠肺炎病例又增加了。该破了。
拉开窗帘,阳光越过重重楼宇照到窗玻璃上,明晃晃,暖融融。天很蓝,没有一丝云。树上麻雀叽叽喳喳,吵架或者说三道四。它们不停地叽喳,不停地变换位置,从一个树枝跳到另一个树枝抢着说话。很焦急,很激烈。是不是在讨论路上的行人为什么一下子不见了?
打开窗户,凉风扑面而来。不觉得寒冷,多了些温柔,透着春天的气息。院子里的榆叶梅、贴梗海棠、桃树、连翘、迎春花等城府很深,正在酝酿一场盛大的花事。
匆匆吃了早饭,打算出去透透气,头不疼了。前两天头疼的厉害,嗓子也疼,甚至一阵一阵发烧,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感染了。使劲吃了克感敏、夏桑菊颗粒、伤风停胶囊、猴耳环等各种感冒药也不管用,甚至吃了阿莫西林、去痛片、羊角冲剂也不行,就是头痛。现在确定是心理作用,紧张给闹的。在家圈了四天,腿脚有些僵硬,关节隐隐作痛。心心念念想着出去溜达溜达,或者约上朋友坐一坐。平常想出就出,想进就进,一切都是理所当然,没有任何感觉。想看几本书写些文字,都被没时间,静不下心来搪塞过去。现在要求你不出去在家好好宅着,不聚会,不去人多的地方,不是正合了意么?却反而十分焦躁,还看什么书写什么字啊。想出去的念头变得十分强烈,甚至坐卧不宁。人啊,真是奇怪的动物,我不知道其他动物是不是也这样。
第一次戴上了N95防护口罩,嘴部凸起,样子怪怪的。口罩边沿和系带卡的很紧,耳朵根和脸上有点勒,很不舒服。
街上没有了公交车,偶尔有出租车匆匆驶过。不多的几个人都带着口罩,看样子也是出来放风的。所有店铺都像一个个稳私,把卷闸门拉得很严实。鲜红的对联和挂在门头的红灯笼依然显示着过年的气象。
街道格外宽阔了,站在西大街,一眼能望见东大街。碰到了两位穿着橘色衣服的环卫工人,她们右手拿着笤帚,左手拉着簸箕,走来走去寻找垃圾,来来回回寻了几遍还是一无所获。我也忍不住边走边低头寻找,哪怕一个烟头,几个瓜子皮也好,但什么也没有,有点失望了。风的大手拂过,干净的不可思议。
西郊公园变了模样,除了路就是树。松树、槐树,杨树、柳树高低错落,灰绿相间。松树的绿是灰暗的,苍凉的。穿了笨重的甲胄。到了春天,它才卸去重甲,露出一身轻柔翠绿的春衫,轻盈明快。杨树槐树柳树板着严肃的面孔,一本正经,昂首挺胸目不斜视。即使走过一位漂亮的小姐姐,它也不看一眼,真是老顽固。直直地看天有什么意思呢?哦,天上有神仙妹妹呀。
花坛里有些没有化尽的雪,像魔术师盖上去的一块布,说不定哪天风把布一抖,抖出些姹紫嫣红的花朵来。这会儿,花儿们正在泥土下做春梦呢。
弯弯曲曲的小路是橡胶路面,走上去有弹性,很柔软。
太阳升高了,越来越热,口罩里的气息又潮又臭。那些二十四小时守在工作岗位上的医务工作者,不但一直戴着口罩,手套,帽子,还穿着笨拙的防护服,该是多么难受啊。
他们轻松的表情,忙碌的身影,内心的沉重和焦虑,浑身的不爽,需要多大的毅力来承受。人的内心光凭眼睛是看不出来的。
我摘下口罩,爽快地大口呼吸,甚至尝出了空气的味道,甜丝丝的。还有压扁的脸回复了原状。心疼得无法呼吸,自由自在地释放眼泪,释放堵在胸口的郁闷。落花流水汹涌成祝福和思念。让心静,让梦里的莲花兀自盛开。
顺着大理石铺成的台阶登上一座假山,假山下埋着一颗英雄的头颅。八十四岁的钟南山院士面对新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时,眼含泪光,几度哽咽:武汉本来就是一个很英雄的城市,武汉市能够过关的。他揣着一颗悲悯苍生,救死扶伤的赤子之心,鞍马劳顿,慷慨赴难。其实,他自己就是英雄。
山顶上有一个小亭子,在亭子里看周围的楼宇、道路、远山、树木,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,一切好像还在睡梦中。
天格外蓝,映衬着五彩檐角,构成一幅庄严神圣的画。遥望祁连雪峰,霞光熠熠,静听罗什寺塔,风铃悠扬。梵呗经声飘荡着深刻的梦境。
亭子周围有几株桃树,虬枝横斜。仔细一看,枝条上缀满了绿豆大的小花苞。在我的注视下,它们害羞了,泛起了一层红晕。不久,数不尽的桃花就会开满枝头,在蓝天下兀自妖娆。看雪峰,听梵音,织绮梦。
抚摸一粒粒小花苞,与它们一一握手,过些日子我还会来看你们的。枝条动了一下,它们摇头晃脑咯咯地笑。我也被惹笑了:三月里见!
我轻快地走下小山,张开双臂美美地转了几个圈。唯有一个密秘深藏不露,我和桃花有个约定。
走得太快,回到家里已是满头大汗。儿子从大洋彼岸打来电话叮嘱我不能出门,不能到人多的地方去,一定要戴口罩,勤洗手等等。还通过数据分析对比年非典与当前新冠肺炎疫情的异同,得出结论,当前形势严峻,丝毫不能马虎,口气很严厉。原来90后孩子也不是我认为的没有责任心啊。我说一直在家待着呢,睡得我腰酸背痛,再说街上也没有人啊。我故作轻松地挂了电话,沉重地叹了口气。
又有消息说武汉居民集体隔着窗户唱起了国歌。我们面临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。武汉,加油!
由于
本文编辑:佚名
转载请注明出地址 http://www.houerhuana.com/hehcd/4306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