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法西斯”的各种图像和标志，在美国的各个权力机关随处可见。华盛顿站立铜像，左手扶着高大的法西斯束棒；林肯坐像的沙发扶手前部，就是两根法西斯束棒；芝加哥市政厅门廊上高悬的是花环围绕的法西斯束棒。“法西斯”出现之处，当然还有~年代的意大利国家法西斯党党旗和党徽，以及年以来常用的法国国徽、西班牙国民警卫队（GuardiaCivil）标志等等……看来，“法西斯”由西方传统一脉相承，延续至今不变？自由与“法西斯”，在西方，在人权民主自由的美丽尖，到底是和谐统一，还是二律背反？
一直以来，代表着自主和自由、最具感染力的形象，通常都是女性。观察这些女性形象如何随着时间演变，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。她们源于古代的自主女神——这是一个永恒的形象，代表着一种理念，这种理念的权威来自于永恒真理的光环。1
翻查各种历史资料和图片，欧洲的自主神、自由女神都配备“最通用的自由标志”——自由帽，“是一个永恒的形象”，怎么到了美国，大名鼎鼎的纽约自由女神光照四海，却不见了自由帽？
图~1：罗马古币上的自主神形象
注：上图公元68年的罗马铜币，正面罗马皇帝加尔巴（Galba），背面自主神全身像，左手握权杖、右手拿着伞状帽。下图公元~年的罗马古币，正面罗马皇帝加卢斯（TrebonianusGallus），背面自主神左手斜握权杖、右手同样拿伞状帽。
一、古罗马自主神Libertas自主神，古罗马女性神祇，因在古罗马神话中体现着自由而被广泛颂扬。早在公元前年，当时的罗马共和国执政官提比略·塞姆普罗尼乌斯·格拉古在阿文提诺山上建造一座神庙，供奉自主女神。2自此，自主女神的形象不断被后世艺术家所承袭、再现，影响深远。
据《希腊罗马神话词典》，古罗马自主神利柏耳塔斯（Libertas）“起初是个人自由的化身，可是在帝国时代她成了立宪国家的支持者。在造型艺术中，她是一位庄严的妇女，手执象征自由的无边毡帽或月桂花环。”3
此处的无边毡帽，又称伞状帽（pileus）、锥形帽、罗马无边帽（Romanpileus）、弗里几亚帽（Phrygiancap）、自由帽（pileuslibertatis或libertycap）；在法国大革命时期，因其标志性颜色而被直接称为红色无边帽、红帽子（theredcap或redcaps）、小红帽、红色软帽（bonnetrouge）等等。
另有说法，近代欧洲人将锥形帽（pileus）误认为弗里几亚帽（Phrygiancap），因此弗里几亚帽与自由和解放联系起来，“自由之帽”（libertycap）由此得名。5
帽子名称五花八门，追本溯源有所不同，自主女神在不同艺术作品中也各有特征，但是，手握权杖∕自由杖∕长矛、配上伞状帽的形象，基本上是“标准配置”。
以上几种表述万变不离其宗，关键是给予奴隶自由。“在罗马共和国后期，所有罗马人都对自由的意义有一个基本的理解：他们一致认为，自由从根本上说指的是‘没有奴隶制’（non-slavery）的状态。”8
罗马人为什么会如此看重“号召奴隶们争取自由”？
柯沙克文中举例罗马皇帝加尔巴“标榜其统治的合宪性”的自由帽奖章，图片暂未找到，不过，图~1上图正是公元68年加尔巴治下的同一题材硬币，也可作为佐证。此外，罗马军团常年征战，胜利女神维多利亚（Victoria或Victory）更是经常出现在罗马古币上。9许倬云思索《罗马帝国为何衰亡》，探讨罗马“军事占领的特性”以及“贵族民主制度的本质”，值得对照思考：
看来，将奴隶释放为自由人，进而成为公民、加入罗马兵团出征，补充军事力量之不足，成为罗马共和国和罗马帝国不断发展扩张历史上的重要环节。所以，自主神的形象从公元前一直延续下来，她手中用于释放奴隶仪式的权杖、以及奴隶获得自由时光荣佩戴的弗里几亚帽，始终不变？
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，美国独立后仍一直无法摆脱被奴役地位的黑奴，终于在南北战争中改变了命运。战争时期，联邦军队给予的“准公民”待遇，激励大批南方黑奴逃亡、倒戈，加入北方军队。沾了南北双方打得你死我活的光，前黑奴们不但可以奔向自由，光荣参军，还有机会参加投票了。13
二、法国革命中的自由女神暂且把视线从美国收回来，先看看自由女神在欧洲的正宗传承。
就在这种“高度模式化”、“抽象的方式”之中，十拿九稳的标志性物件，仍然非“自由帽”——自主女神手中的弗里几亚帽——莫属。
雨果名著《九三年》，文字及人物刻画震撼人心，书中有不少关于自由帽的描述：
绘声绘色描述丹东、马拉和罗伯斯庇尔三巨头在孔雀街小酒馆的密谈交锋，也要交代红帽子：
红色自由帽无处不在，从国民公会的临时大厅，到监狱，再到军队和战场：
说到最具代表性的法国“自由”形象，无论如何绕不开德拉克洛瓦。法国大革命后，经历了复辟再爆发年“七月革命”，激励德拉克洛瓦完成名画《自由引导人民》LibertyLeadingthePeople，画中的自由女神，头戴象征自由的弗里几亚帽，高高举起革命的三色旗……
图~2：德拉克洛瓦油画《自由引导人民》
注：年轻画家目睹少女克拉拉·莱辛举起象征共和的三色旗；少年阿莱尔把这面旗帜插到巴黎圣母院旁的桥头，中弹倒下。德拉克洛瓦画了上百幅草图，据说画面左方戴礼帽持长枪的人物酷似画家本人。22
“当代的批评人士大多抱怨说，自由看起来肮脏、不体面。”26可是，智叟们的嫌弃挡不住《自由引导人民》问世次年在巴黎展出引起轰动，旋即被法国政府收购，再辗转交卢浮宫收藏至今。不但在法国家喻户晓，而且扬名全世界，从法国邮票、一百法郎钞票，再“扩散”到多国邮票，处处可见女神的倩影……美国教授贝伦森努力描述、配图说明的“温和”版法国自由女神们，有几个人知道？更何况，无论激进共和、温和共和，法国国旗从年恢复以来始终是这位“激进主义”自由女神手中的蓝白红三色旗，国庆依旧是攻克巴士底狱之日，雄壮的《马赛曲》今日仍然唱响。
图~3：~年版一百法郎与多国邮票上的《自由引导人民》
看来在法兰西共和国的不同时期，区分激进、温和宣传品的标志，是自由∕玛丽安娜身上衣服是否穿得严实。“德拉克洛瓦画作中自由的裙子正在脱落，她的两个乳房完全暴露在外，这是一个激进的自由。”28归根究底，也许智叟们嫌弃的不是德拉克洛瓦画笔下的“自由”脏兮兮，而是厌恶其“完全暴露”的极左倾向、代表了“革命的暴烈阶段”？不管是什么倾向，玛丽安娜们的那顶弗里几亚帽，从未摘下。
值得一提，“法国长期以来被认为是欧洲第一个基督教国家，‘基督徒的上帝就是自由之神’。”29不过，就在推崇“自由”、号称“在法国没有人是奴隶”的国度，即便是大革命时期英勇作战当上将军的亚历山大·仲马，也洗不掉混血黑人出身、曾一度沦为奴隶的过去，逃不过被歧视、入狱、潦倒、壮年病逝的命运。就连曾立于巴黎街头的唯一雕像，二战期间被纳粹德国占领军销毁后，也一直未能重新树立。30
图~4：仲马将军与大仲马
注：左图托马·亚历山大·仲马将军（Thomas-AlexandreDumas，~）；右图将军之子、作家大仲马（~）摄于年。34
按上述法令，仲马将军虽然是正宗的伯爵，但如果他在姓名前加上“爵士”称号，“也难免要面临被逮捕的风险”。36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，即便是“自由的思想都得以生根开花”的法国，即使经过了法国大革命、七月革命，将军之子大仲马，遗传了较深肤色和部分黑人面貌特征，也一样要承受随着血缘而来的歧视。“双重的社会地位，双重的文化归属，使大仲马一生具有豪放而敏感的特质。”同为惺惺相惜的大文豪，“雨果曾推荐大仲马进法兰西学院，但是没有成功。对大仲马在法国文坛受到的歧视，雨果忿忿不平。……（大仲马）去世后，学院气浓重的法国文学研究界与教育界一直与大仲马保持着距离，很少有人把大仲马及其作品列为研究课题，大学法语系没有开设有关他的课程，他的作品未被选进中学语文课本。”直到21世纪，大仲马去世一百多年后，灵柩才终于迁入巴黎先贤祠。37
三、纽约自由女神1、美国女神不待见“自由帽”？
从古罗马的自主神，直到近代欧洲、法国革命中的“自由女”成神，无论是倾向于展示庄严的、抽象的“神性”，还是更像接地气的市井女郎，她们都离不开那顶极具象征意义的“自由帽”，不是拿在手里，就是顶在权杖上，或者戴在头上。
专为庆祝美国独立自主一百周年而设计，从法国远渡重洋，几经波折才得以站立在纽约港口的自由女神像，衣冠楚楚，高举火炬，头冠上有象征世界七大洲的七道光芒，却不见了自由帽？
无独有偶，比纽约自由女神稍早几年落成、耸立在美国国会大厦拱顶之巅的另一位“自由女士”（LadyFreedom），也不戴自由帽。
设计师克劳福德初版“在战争与和平中获胜的自由”（FreedomTriumphantinWarandPeace），遭当时监管建造国会大厦的美国战争部长杰斐逊·戴维斯反对，后者“要求一个更好战的形象”。为此，第二版“武装的自由”（ArmedLiberty）变得“强壮、好战”。然而，雕塑家在雕像头上加的一顶自由帽，还是让“南方权利的激进的代言人”、密西西比州奴隶主戴维斯“勃然大怒”，最终被强令拿掉。戴维斯写道，“它（罗马伞状帽）的历史使它不适合于生而自由、不受奴役的一国人民。”38由此看来，国会大厦这位自由女士的眷顾对象，从一开始就没包括正在被奴役的黑人？
这种思想的根源，可以一直追溯到美国建国之初。
图~5：国会大厦雕像第二版“武装的自由”与最终版对比40
极具讽刺意味的是，全程构思须得南方奴隶主战争部长审核批准的国会大厦自由雕像，到最后还是由一位黑白混血奴隶（mulattoslave），在南北战争风雨飘摇之际，精工细作铸造组装完成的。41
2、“被消失”的锁链？
纽约自由女神像及艾力斯岛基金会网站介绍，“在雕像的脚下躺着已被打破的压迫和暴政之枷锁”。年起开始负责塑像维护和管理的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进一步解释，“当拉沃拉叶的《自由照耀世界》雕像落成后，不仅代表着民主，也象征着美国独立，以及所有形式的奴役和压迫的终结。一个被打破的枷锁和锁链就躺在雕像的右脚边。……”43“自由女神的右脚带着动感，看起来象是要跨过打破的锁链，把那些充满奴役的日子抛在身后。”44
图~6：对比自由女神的早期设计模型和雕塑实景
注：左上和左下为雕塑家巴托尔迪年左右制作的自由女神原型雕塑、局部放大图，女神左手拿着、左脚踩着的都是被打破的锁链；45右下为国家公园管理局网站提供的高空拍摄脚部图；46右上为普通游客远观视角。
然而，“打破的锁链”最初是拿在自由女神手上的。47纽约市博物馆保存了两个不同版本、年份的雕像原型，
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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